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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歲生日那天，母親在奶油蛋糕上插滿蠟燭。跳動的燭光里，書包掛件折射出細碎銀斑，那個總愛貼著卡通貼紙的帆布包，不知何時換成了印著世界地圖的深藍雙肩包。北上的列車穿過晨霧時，我貼著冰涼的車窗數(shù)掠過的電線桿，看它們像五線譜上的音符般此起彼伏。

鱗次櫛比的高樓在暮色中亮起星子，圖書館的落地窗倒映著匆匆人影。我常坐在第七層靠窗位置，看樓下花壇里被修剪成幾何形狀的灌木，卻總想起老屋后山放肆生長的竹林。新買的棉靴踩碎薄冰時，會突然記起老家池塘邊，父親握著我的手在冰面畫出的歪扭弧線——那次摔出的淤青，至今仍藏在記憶里隱隱發(fā)燙。

冬至那夜，寒風裹挾著韭菜盒子的焦香鉆進宿舍。循著記憶里的香氣走到三樓拐角，聽見陌生方言在走廊里蕩起漣漪。月光漫過窗臺時，我蹲在公用電話旁撥通熟悉的號碼。母親說瓦罐里的臘肉正在出油，后院柿子樹綴滿燈籠，最頂上那顆紅得透亮的一直沒摘。

此刻攤開筆記本，墨跡在橫線間洇出深淺不一的藍。我終于懂得，那些藏在儲物柜最底層的玻璃彈珠，那些被老花貓蹭出毛邊的坐墊，那些總在暮色里蒸騰著水汽的灶臺，才是生命最初的坐標系。縱使遠方有更瑰麗的星圖，但唯有故鄉(xiāng)的月光，能照見心底最柔軟的褶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