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開泛黃的詩卷,總能在宋詞煙雨中望見那個竹杖芒鞋的身影。東坡先生像一泓清泉,既倒映著九萬里的長空,也珍藏著青苔上的露珠。他的筆墨時而激蕩如錢塘潮涌,時而溫潤似西子湖波,千載而下仍在宣紙間流轉(zhuǎn)生輝。
在黃州赤壁的濤聲里,我聽見他叩舷而歌的豁達。那些"亂石穿空"的鏗鏘詞句,是先生將仕途坎坷釀成的一壺濁酒??僧斔蚨趟蓫彽拿髟?,筆鋒又化作繞指柔腸,"十年生死兩茫茫"的沉吟,讓千年后的讀者依然能觸摸到詞人心口的溫度。這讓我懂得,真正的豪放從不是對苦難的逃避,而是歷經(jīng)滄桑后依然保持的赤子心腸。
先生教會我們俯身傾聽生活的絮語。貶謫途中的槐火石泉,嶺南街頭的荔枝紅裳,甚至尋常農(nóng)家的煮繭香,都成了他筆下的星辰。在"簌簌衣巾落棗花"的村陌,他蹲下身與老嫗閑話桑麻;面對"似花還似非花"的楊花,他生出"點點是離人淚"的共情。這種將人間煙火淬煉成詩的本領,恰似把糙米釀成甘醴的智慧。
語文老師常說,東坡詞里有氣象萬千。如今我方明白,這氣象不在辭藻鋪陳,而在觀物之眼、體物之心。當我們在作文本上書寫青春時,既要像先生那樣仰望"西北望,射天狼"的理想長空,也要記得描摹"人間有味是清歡"的日常光景。因為最動人的文字,往往誕生于天地之大與草木之微的交匯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