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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蟬鳴漸漸失了氣力，梧桐葉在風里跳格子。媽媽新買的靛藍色書包倚在玄關，拉鏈上掛著的星月掛墜輕輕搖晃。我數著日歷上被劃掉的數字，舌尖殘留的草莓冰淇淋忽然泛起澀味——新學期要分班的消息，像片羽毛卡在喉嚨里。
幼兒園的放學鈴總是格外清脆。那時我的小黃鴨水杯永遠排在飲水機第一個位置，保育老師會往我手心里塞橘子軟糖。如今在校門口張望，各色雨傘盛開成旋轉木馬，卻沒有一把會為我停留。去年住院時，我把退燒藥丸藏在童話書里，護士夸我乖孩子的那個瞬間，消毒水氣味突然變得很刺鼻。那些說不出口的想念，都被折成紙船，泊在床頭鐵皮盒的星河中。
泛黃的照片從舊詞典里滑落。七歲的我頂著歪斜的羊角辮，在奶奶的油菜花田里追蜻蜓。碎金般的花瓣沾滿棉布裙，風里有蜂箱的嗡鳴和麥芽糖香?，F(xiàn)在住在二十三樓的電梯公寓，晚霞都被切割成窗格的形狀。巷口王爺爺的銅鈴鐺，鄰居家黃狗濕漉漉的眼睛，都成了相冊里不會融化的雪。
但爬山虎的觸角正在悄悄攀援。運動會那天，我握緊磨破皮的跳繩手柄，聽見計數聲與心跳共振。當我的名字從廣播里漾開時，獎狀正在班級成長樹上曬太陽。新同桌小美遞來的彩虹橡皮，帶著蜜桃味的溫度；圖書角那本卷邊的《草房子》，桑桑正在和我交換成長的秘密。原來有些改變像春溪破冰，看似碎裂的聲響里，藏著魚群擺尾的光亮。
美術課的白紙上，蠟筆正在跳圓舞曲。媽媽裙擺的橙紅漫出線稿，爸爸的領帶變成打翻的彩虹糖罐。當老師舉起我的畫說“這是會發(fā)光的全家福”時，梧桐葉正把陽光篩成碎銀子。放學的路突然變短了，蟬鳴在耳畔織成透明的繭。等學會系蝴蝶結那天，我要把《夏洛的網》最后章節(jié)讀給小美聽——就像蜘蛛網墜著露珠迎接朝陽，所有離別都該有個溫暖的句點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