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間晨霧未散時,總有個身影踩著露水走向教室。水泥墻上的爬山虎在風里輕輕搖晃,黑板邊角結著蛛網(wǎng),但講臺上那摞教案永遠碼得整整齊齊。這是林老師來到青山小學的第三年,也是她離開城市舞臺的第三千個日夜。
林老師有雙特別適合跳芭蕾的腳,腳背弧度像春月彎彎。十年前藝考集訓的深夜,舞蹈室鏡前常映著她踮腳旋轉(zhuǎn)的影子。可命運總愛開玩笑——父親病重時她攥著錄取通知書在醫(yī)院走廊守了三十九夜,最終把彩印的舞鞋海報疊成紙船,放進了家鄉(xiāng)的溪流。
"咱們夠不著星星的時候,就踮起腳尖。"她總指著教室漏雨的屋頂說。孩子們發(fā)現(xiàn),林老師的粉筆字會跳舞,教分數(shù)時在黑板上畫天鵝湖,講古詩就帶著大家用肢體模仿"疑是銀河落九天"。當小滿把歪扭的"我要當畫家"貼在土墻上時,林老師悄悄郵購了整套水彩;看見阿強總盯著斷腿的課桌發(fā)呆,她周末扛著工具箱挨家挨戶修桌椅。
去年校慶,林老師帶著孩子們用廢報紙裁演出服。當三十雙沾著泥巴的布鞋在煤渣操場踮起腳尖,遠處山巒忽然鍍上金邊。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謝幕時喊:"林老師你看,太陽在給我們打追光!"風掠過她泛白的牛仔褲腳,那截曾經(jīng)屬于芭蕾舞者的纖細腳踝,此刻正穩(wěn)穩(wěn)扎根在紅土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