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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棵挺拔的楊樹，粗糙的樹皮上刻著年輪的故事，枝葉織成碧綠的天空。當第一縷春風拂過山崗，沉睡的枝椏冒出鵝黃的芽苞，像嬰兒蜷曲的小拳頭。林間麻雀銜著草莖掠過我的頭頂，露珠順著葉脈滾落，滲入泥土時的清涼讓我忍不住舒展枝條。

蟬鳴拉開盛夏的帷幕時，我的樹蔭像把巨大的翡翠傘。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踮著腳觸摸我的葉片，她掌心黏著融化的冰棍糖汁。午后雷雨說來就來，雨點打在新抽的枝條上咚咚作響，幾只麻雀慌張地躲進我的臂彎，抖著淋濕的羽毛說悄悄話。

秋風給葉子鍍上金邊那天，我看見遠處稻田翻涌著波浪。松鼠抱著橡果在我身上躥跳，震落幾片紅葉，像飄落的信箋。老農靠著樹干歇腳，草帽邊沿沾著稻穗的清香，他粗糙的手掌撫過我的樹皮，絮叨著今年的收成。

當第一片雪花落在枝頭，我聽見地底蚯蚓沉睡的鼾聲。積雪壓彎枝條的夜晚，麻雀們擠在樹洞里取暖，絨毛蓬松得像會動的棉球。晨光中孩子們堆起雪人，給它戴上我的枯枝當手臂，紅圍巾在風中飄成火焰。

站在山坡上的這些年，我見過學步的孩童長成追風的少年，看過銀發(fā)老人坐在年輪上打盹。每當月光給葉片鑲上銀邊，山雀在巢中發(fā)出夢囈，我就輕輕搖晃枝條，把星光抖落成守護的搖籃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