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家的院子里站著棵葡萄樹,就像個忠誠的衛(wèi)士,舉著彎彎曲曲的手臂守護著我們的歡樂時光。每次放寒暑假,我的小布鞋總要沾滿泥巴——那是急著跑去看葡萄樹時踩的。
北風呼呼叫的寒假,葡萄樹光禿禿的枝條上落滿積雪。我用戴著手套的手指碰碰冰涼的樹干,能感覺到它在微微發(fā)抖。姥姥把舊棉被裹在樹根上,說這樣就像給人穿棉襖。有天清晨我發(fā)現積雪下鉆出芝麻粒大的小鼓包,姥姥瞇著眼睛笑:"這是樹寶寶在打哈欠呢。"
當柳樹開始飄毛毛蟲似的花絮時,葡萄枝上冒出了嫩綠的小芽。我和表弟每天都要蹲在樹下比賽,看誰先發(fā)現新長出的葉子。春雨下過,葉片上滾動著亮晶晶的水珠,螞蟻排著隊從我們的涼鞋旁邊經過,急急忙忙往樹干上爬。
暑假最熱鬧了!葡萄藤爬滿了整個竹架子,巴掌大的葉子在風里嘩啦啦拍手。我和姥姥坐在藤蔭下?lián)穸菇牵S燦燦的小花簌簌地落在竹筐里。蜜蜂嗡嗡地在花串間鉆來鉆去,有只胖乎乎的竟然停在我扎的蝴蝶結上,嚇得我憋著氣不敢動。
秋風送來甜甜的果香時,葡萄架上掛滿了紫水晶。我和表弟舉著竹竿夠不著高處的果實,急得直跺腳。姥姥踩著木凳幫我們摘,陽光透過葉子在她花白的頭發(fā)上灑下光斑。咬開薄薄的果皮,酸甜的汁水立刻在嘴里蹦跳,連手指頭都染成了淡紫色。
現在葡萄樹又裹上了姥姥新縫的稻草衣,而我書包里總裝著幾粒葡萄干。上課時悄悄含一顆,就能想起藤架下晃動的光斑,想起和表弟比誰吐籽遠的笑聲,想起姥姥說"咱們的葡萄樹又要長一歲嘍"時眼角的皺紋。